入职第二周，我被指派到了一家艺术展览馆。

当天有展览，艺术馆指明要我们公司提供保洁服务。

和我一起工作的，是一个半大的小女孩。

皮肤偏黑，很瘦，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，一双眼睛却极黑极亮。

像是天上的星星。

我问：「你多大了？」

「十六。」

我笑了：「不可能，我儿子十二岁，看你的样子，最多十三岁。」

小女孩惊慌地抬起眼：

「求你不要举报我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。」

我轻轻地摇了摇头：「不会。」

谁的十三岁不难熬呢。

小女孩松了一口气，对着我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。

接下来两个小时，她一直跟我。

半大的孩子，使不完的力气。

「这个铁桶太重了，我帮你搬。

「我帮你扶着椅子，你站在上面别摔倒。」

我递给她一张纸巾：「擦擦汗，你叫什么名字？」

「李萱。」

李萱冲我腼腆一笑，抬起小脸，小心翼翼地说：

「叔叔，你的左眼是不是看不到？」

我一怔：「你怎么发现的？」

这么多年，连我的丈夫和儿子都没有发现。

小女孩比划了一下画布之间的距离：

「你看东西的时候，距离不是很准。

「叔叔，你是因为生病，所以左眼才看不到的吗？」

我摇头：

「不，是枪伤，为了救我的前妻和儿子。」

小孩睁大了眼睛：

「那你前妻和儿子，一定很感动吧？」

我想提起嘴角，却发现嘴角怎么也翘不起来，只维持在一个滑稽的表情：

「他们不记得这件事了。」

我摸了摸我左边的假眼珠，心底一片酸涩。

明明应该离我最近的两个人。

我心上的疤，和身体上的疤。

却都一无所知。

「叔叔，别哭了。」

李萱手足无措地站在我面前，黑黑的小手擦掉了我的眼泪。

我…哭了吗？

李萱鼓起腮帮子：

「是他们太粗心了，是他们的错！

「以后，我帮叔叔搬东西，我帮叔叔量距离，我来当叔叔的眼睛。

「有人敢欺负叔叔，我帮你打回去！」

天真诚挚的言语，让人的心变得温暖熨帖。

我的嘴角终于翘了起来：

「好啊，一言为定。」

「以后，萱萱来做我的眼睛，我们拉钩，不许反悔。」

小女孩黑黑的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，和我的小指勾住一起，晃了又晃：

「嗯！

「拉钩上吊，一百年不许变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