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岁那年，我在幼儿园的晚会上表演，只是弹错了一个键。

妈妈就冲上台，把我的头死死的按倒在琴键上：

“你怎么这么废物？练了这么久，连这么简单的曲子都弹不好，要你有什么用？”

我被妈妈一巴掌扇倒在地，额角磕到钢琴上，鲜血顺着脸颊直流。

从我三岁起，就在***要求下学钢琴。

弹错一个音符，罚练一小时。

吃饭慢了三分钟，罚练两小时。

弹得曲子节奏不对，罚练三小时。

......

就连夜里稍微晚睡一会儿，都会被妈妈拉起来练琴。

“不是睡不着吗？那就爬起来练琴！”

可我却怎么都满足不了***要求。

老师看到我这幅狼狈的样子，赶紧上前想要拦住妈妈，却被妈妈一把挥开。

“***，茜茜刚才弹错了一个键，我要罚他回去练琴，今天的晚会我们就不参加了，留在这也是丢人。”

说着，妈妈拎着我的衣领就往外走，路过其他的小朋友时，我听到他们的爸爸妈妈指着我说：

“看到没有，这就是没有爸爸的孩子！”

是啊，如果我也有爸爸，妈妈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逼我了。

再又一次被妈***着弹肿手指后，我鼓起勇气拨通了妈妈手机里的置顶电话:

“爸爸，你能带我走吗?”

1

“茜茜，今天你练了多久琴呀？”

***声音从客厅传来，温柔得像窗外飘着的云，可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，我握着琴键的手却瞬间绷紧。

我盯着琴谱上密密麻麻的音符，喉咙发紧。

下午幼儿园排练节目耽误了一小时，原本该练够的五小时，还差整整两小时没完成。

“我......我练了三小时，妈妈，下午老师留我们排合唱，我......”

我的声音越来越小，不敢抬头看***眼睛。

果不其然，***声音一下就变了。

“排合唱？”

妈妈转过身，脸上的温柔全没了，眼神冷得让人陌生。

“我跟你说过多少次，那些没用的活动别参加！练琴才是要紧事，你忘了我让你学琴是为了什么？”

她几步走到钢琴前，一把掀开我面前的琴谱，纸张哗啦啦响得刺耳，一把将我按在钢琴前：

“你爸就是嫌你废物，才跟那个女人走的！我现在让你练琴，就是要让他看看，我的女儿有多厉害！你倒好，还敢偷懒？”

我咬着嘴唇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却不敢掉下来。

上次我哭着说累，妈妈罚我跪在琴凳上练了一整夜，膝盖又红又肿，好几天都没***常走路。

“妈妈，我没有偷懒，我只是......”

“没有只是！要不是偷懒，你今天在台上怎么会弹错？”

妈妈打断我，伸手抓起我的手腕，把我的手按在琴键上。

“弹错一个音符，就多练一小时。今天没完成的两小时，翻倍！现在就开始，不练完不准吃饭，不准睡觉！”

钢琴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到心里，我看着黑白交错的琴键，突然觉得它们像一张张咧着嘴的脸，在嘲笑我的无能。

窗外渐渐黑了，邻居家传来饭菜的香味，还有小朋友嬉笑打闹的声音。

我肚子饿得咕咕叫，手指也酸得抬不起来，可妈妈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，像个监工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重新抬起手，弹出第一个音符。

可因为太紧张，手指一抖，又错了一个音。

“啪！”

***巴掌狠狠落在我背上，我疼得浑身一震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，砸在琴键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
“又错了！”

***声音越来越凶。

“你是不是故意的？我为了你，每天起早贪黑打工，给你买钢琴，请老师，你就这么回报我？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！”

我哽咽着，一遍又一遍地弹着同一首曲子，手指越来越僵，错得也越来越多。

***责骂声、钢琴的敲击声、肚子的咕噜声混在一起，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，把我紧紧裹住，让我喘不过气。

我偷偷看向妈妈，她正低头看着手机里的一个号码。

明明只是一串数字，她却看的目不转睛。

“妈妈，”

我鼓起勇气，小声说，

“我真的不想弹钢琴了，我想和小朋友一起玩，我想......”

“住口！”

妈妈猛地站起来，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，

“不想弹也得弹！除非我死了，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！你要是敢再说一句不想弹，我就把你锁在琴房里，让你永远都出不来！”

我吓得不敢再说话，只能咬着牙，继续机械地弹着琴。

夜深了，我终于练完了妈妈要求的时间，浑身像散了架一样。

妈妈看了看表，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，递过来一杯牛奶：

“快喝了，明天早上六点还要起来练琴，不准迟到。”

我接过牛奶，一口一口地喝着，却尝不出任何味道。

回到房间，我躺在床上，看着天花板，眼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。

我不想弹琴了。

就在这时，我听到妈妈突然接了一个电话，可没说几句，我就听到了妈妈歇斯底里的嘶吼：

“陆明生，你给我滚！我不会把孩子给你的！”

陆明生？

电话那头的人会是我的爸爸吗？

妈妈不是说他抛弃我和妈妈离开了吗？

为什么还要打电话过来？

2

“茜茜，你睡了吗？”

***声音吓得我浑身一激灵，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。

要是被妈妈发现我没有睡着，肯定会把我拉起来练琴。

卧室门被轻轻推开，妈妈站在门口，盯了我很久。

最后，她只是走进来帮我把被角掖好，手指擦过枕头时，我紧张得差点屏住呼吸。

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：

“早点睡吧，这两天乖乖练琴，等你生日那天，我就让你休息一天。”

“好！”

我的眼睛一亮，心里突然就开了花。

休息一天吗？

那我是不是可以去隔壁找小花玩她的洋娃娃？

小花的娃娃是她生日那天她妈妈带她买的。

那等我生日那天，妈妈是不是也会给我买一个洋娃娃。

但一时间，我又有些后悔，我不应该怀疑***。

起码妈妈不逼我练琴的时候，对我还是挺好的。

生日那天，妈妈果然没让我早起练琴，而是牵着我的手去蛋糕店取蛋糕。

路过街角的文具店时，我瞥见玻璃柜里摆着的洋娃娃，脚步慢了半拍。

妈妈立刻停住，回头瞪着我：

“又在看没用的东西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，心思要全放在练琴上，别总盯着这些乱七八糟的！”

我赶紧低下头，加快脚步跟上，可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洋娃娃的样子，没注意脚下的台阶，趔趄了一下，差点撞到路边的自行车。

“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？”

妈妈猛地甩开我的手，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，引得路过的人都转头看我们。

“是不是觉得今天过生日，就可以松懈了？我告诉你，就算是生日，该练的琴也不能少！”

我攥着衣角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小声说：

“妈妈我不是故意的，我下次会小心......”

“下次？你每次都这么说！”

妈妈伸手揪住我的胳膊，把我拽到路边，周围的人越聚越多，有人还指着我小声议论。

***脸涨得通红，不知是气的还是被人看的，她突然抓起手里的蛋糕袋，狠狠往我头上一扔。

蛋糕盒“啪”地砸在我额头上，奶油从盒子缝隙里挤出来，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流，甜腻的味道糊住了我的眼睛。

“你不是想过生日吗？现在给你过！”

***声音带着哭腔，又透着狠劲。

“我为了你，每天省吃俭用，给你请老师买钢琴，你这个白眼狼，怎么还有脸要洋娃娃？我看我真是白养你了！”

我站在人群里，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眼神让我浑身打颤。

有人小声说这妈妈怎么这样，还有小朋友指着我笑，我想伸手擦脸上的奶油，可手一抬就看见妈妈通红的眼睛，又不敢动了。

妈妈盯着我，喘了好一会儿气，突然抓起我的手腕就往家走。

回家的路上，妈妈一句话都没说，只是攥着我的手腕越来越紧。

刚到家门口，妈妈就把我推到钢琴前：

“把《月光奏鸣曲》弹二十遍，弹错一个音，就多罚十遍！什么时候弹完，什么时候再吃饭！”

我坐在琴凳上，脸上的奶油还没干，黏得难受。

指尖落在琴键上，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哆嗦，眼泪又掉了下来，砸在琴键上，和奶油混在一起，晕开小小的印子。

我想，我再也不要过生日了。

3

我坐在钢琴边，一边哭，一边弹。

妈妈看到后，突然一脚踹在钢琴腿上，琴身晃了晃，琴键发出一串混乱刺耳的声响。

“你为什么就是不懂？我是在为了你好！”

我吓得缩了缩肩膀，手指还僵在琴键上，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。

妈妈几步冲到我面前，双手死死按住我的肩膀，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。

她低头盯着我，眼神里的愤怒像要溢出来，又混着说不清的委屈，看得我心里发慌。

“你听到没有？他丢下我们一个人走了！”

她的声音尖锐的刺耳。

“所以你必须弹好琴，必须比他强一百倍！不然我们娘俩这辈子都要被他看不起！”

我张了张嘴，想求她别再逼我了，可话到嘴边，又被她眼里的疯狂吓了回去。

“现在，把《月光奏鸣曲》从头弹！”

妈妈猛地松开我，把我推到钢琴前面。

“我不管你弹到天亮还是什么时候，只要我没说停，你就不准起来！弹错一个音，就多罚二十遍！”

我吓得喏喏地点头，抬起僵硬的手指。

可越紧张越容易出错，刚弹到第二小节，就错了一个音。

“停！”

妈妈立刻喊住我。

“错了！没听见吗？罚二十遍，现在就弹！”

我不敢耽误，重新抬手弹奏。

一遍又一遍，手指从酸痛到麻木，最后连琴键的触感都快感觉不到了。

中途我实在撑不住，想去个厕所，结果我刚起身，就被妈妈狠狠推回琴凳上：

“谁让你起来的？想偷懒是不是？我告诉你，今天就算弹到你手指断了，也得把该练的练完！”

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，我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，任由泪水砸在琴键上，染湿我的手指。

妈妈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，眼底的疯狂似乎要吞噬了我。

天快亮的时候，我的手指已经肿得像胡萝卜，按琴键时都带着刺痛。

曲子终于弹完了最后一遍，我几乎是瘫在琴凳上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妈妈看了看窗外泛白的天，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：

“赶紧去洗把脸，十分钟后出发，今天去钢琴老师那接着练，不准迟到。”

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卫生间，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，眼睛又红又肿，脸上还沾着昨天的奶油。

到钢琴老师家的时候，老师刚打开门，就看到我肿得发亮的手指，脸色一下子变了。

“茜茜，你这手怎么了？”

她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指尖，我疼得缩了一下。

“茜茜这手怎么肿成这样？”

***的声音里满是心疼，她转头看向妈妈。

“练琴哪能这么逼孩子？再这么练下去，手指该伤着筋骨了。”

妈妈不耐烦地挥手：

“不用你管，我花钱请你是教琴的，不是让你挑我毛病的。今天你让她把《月光奏鸣曲》弹四十遍，错一个罚十遍，你盯着点。”

说完，她看了眼手表。

“我上班要迟到了，中午我来接她。”

妈妈前脚刚走，***就赶紧把我拉到客厅的沙发上，从抽屉里翻出一瓶消肿止痛的药膏和干净的棉签。

她小心翼翼地蘸着药膏，轻轻涂在我红肿的手指上，冰凉的药膏敷在皮肤上，稍微缓解了些刺痛。

“傻孩子。”

***叹了口气，声音软下来。

“先歇半小时，我给你热杯牛奶，等手指不那么疼了，咱们再慢慢练。”

我捧着***递来的热牛奶，眼眶突然就红了。

刚想跟***说声谢谢，楼道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
妈妈推开门，看到我坐在沙发上喝牛奶，而琴盖还关着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

“***，你就是这么教琴的？我花钱让你盯着她练，你倒好，让她坐着偷懒！”

***赶紧站起来，解释道：

“孩子手指肿得厉害，再练会伤着，我让她歇半小时，等消肿了再练......”

“我看你是故意跟我作对！”

妈妈猛地打断她，声音一下子提得很高。

“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？还是收了别人的好处，故意不让我女儿好好练琴？”

“你怎么能这么说话？”

***也有些生气。

“我是为了孩子好，学琴讲究循序渐进，不是靠蛮力逼的！”

“为了孩子好？我看你是为了钱！”

妈妈冲到***面前，指着她的鼻子嚷嚷。

“你这种不负责的老师，根本不配教琴！我现在就去教育局举报你，让你再也当不了老师！”

我看着妈妈歇斯底里的样子，又看了看***又气又委屈的表情，心里突然慌得厉害。

我知道，妈妈说到做到，要是真举报了***，***就会失去工作。

我赶紧从沙发上滑下来，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妈妈面前，双手紧紧抓着***裤腿。

“妈妈，你别举报***！”

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，声音带着哭腔。

“是我自己想歇的，跟***没关系！我现在就去练琴，我弹五十遍，六十遍都行，你别举报***，好不好？”

我把头埋在***裤腿上，眼泪打湿了她的裤子。

妈妈愣了一下，看着跪在地上的我，又看了看旁边脸色难看的***，胸口剧烈起伏着，好一会儿，才狠狠甩开我的手：

“起来！别在这丢人现眼！今天要是弹不完六十遍，你跟这个老师一起倒霉！”

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，忍着膝盖的疼，快步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。

***想拉我，却被妈妈狠狠瞪了一眼，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
我看着自己红肿的手指，再看看妈妈冰冷的眼神，眼泪又掉了下来，砸在黑白交错的琴键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
指尖落在琴键上的每一秒，都像有细针在扎着骨头。

红肿的指节已经失去了知觉，只能凭着肌肉记忆机械地按下去，错音一次比一次多。

***站在旁边，几次想开口，都被妈妈恶狠狠的眼神逼了回去，最后只能别过头，悄悄抹眼泪。

我盯着琴谱上密密麻麻的音符，眼前开始发黑，钢琴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远，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。

不知弹到第几遍，我的手指突然一软，整个人往前栽去，额头重重撞在琴键上，发出一串混乱刺耳的声响。

眼前彻底黑了下来，耳边最后听到的，是妈妈不耐烦的声音：

“又装死是不是？赶紧起来练！”

4

再醒来时，白色的天花板晃得我眼睛疼，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。

我动了动手指，钻心的疼让我忍不住哼出声。

旁边传来医生的声音，语气带着责备：

“你这家长怎么回事？孩子长时间过度练琴，手指关节已经严重受损，骨头都有轻微变形了！再这么下去，手就废了，以后再也没***常弹琴，连拿东西都成问题！”

我费力地转头，看到妈妈站在医生面前，脸色难看，却还是嘴硬：

“你胡说什么！不就是练久了点吗？哪有那么严重？我看你就是庸医，想骗我们花钱！”

“你这家长怎么不听劝？”

医生也急了，

“这是片子，你自己看！孩子现在需要好好休息，绝对不能再碰钢琴了！”

妈妈一把推开医生递过来的片子，伸手就来拽我：

“别听他的，咱们回家！这点小伤算什么，练琴哪有不辛苦的？”

我被她拽着胳膊下床，手指和胳膊传来的疼让我眼泪直流：

“妈妈，我疼......医生说不能再练了......”

“疼也得练！”

***力气大得吓人，攥得我胳膊生疼，

“都是因为你不努力，练得不够好，你爸才不要我们！你要是弹得比谁都好，他怎么会走？今天必须把剩下的遍数弹完！”

回到家，妈妈直接把我拽到钢琴前，狠狠把我按在琴凳上，抓起我的手就往琴键上放。

我拼命挣扎，手指碰到琴键的瞬间，像有火在烧：

“妈妈，我真的不行了！我的手动不了了！求你了，别逼我了......”

“动不了也得动！”

妈妈根本不听，死死按着我的手腕，强行让我的手指往下按。

我疼得浑身发抖，眼泪模糊了视线，突然听到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胳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，整个人瞬间没了力气。

还没等我反应过来，妈妈就一把把我的头按倒在琴键上，冰冷坚硬的琴键硌得我额头生疼。

“废物！连个琴都弹不好，活着还有什么用？”

***声音在耳边嘶吼，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。

我趴在琴键上，看着旁边钢琴坚硬的边角，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。

手指的疼、胳膊的疼、心里的委屈和绝望，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。

要是能撞上去，是不是就不用再练琴了？

是不是就不用再被妈妈骂了？

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疼了？

就在这时，我家的门仿佛被什么人一脚踹开，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。

“杨美琴，你够了！”

“爸爸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