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渝入职的消息,裴烬是在第二天才知道的。
告诉他的人是他的特助。
“裴总,宋小姐新注册的公司‘时与文创’,今天发布了第一条人事任命。任命姜渝小姐为公司的CPO,首席产品官。”
特助的声音很平稳,但办公室里的气压却在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裴烬正在签署文件的笔停住了,上好的钢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浓重的墨点,像是他此刻心情的物化。
CPO。
首席产品官。
在裴氏,姜渝只是设计部一个没有名分的“创意顾问”。
宋时微一出手,就给了她一个合伙人级别的高管职位。
“公司地址在哪?”裴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“环贸中心,顶层。”
裴烬握着笔的手,骨节泛白。
环贸中心顶层,那是他当初为裴氏集团华东总部选定的地址,但因为一些原因最终搁置。
宋时微这是在向他示威。
用他看上的地方,挖走他看上的人。
“她还做了什么?”
“‘时与’公司正在大规模招聘,薪资普遍高于市场价30%以上。并且……他们接触了‘锦绣’品牌方。”
“锦绣”。
听到这个名字,裴烬的眼神终于彻底冷了下来。
“锦绣”是一个新兴的国潮服饰品牌,设计理念很新颖,但缺乏资金和渠道。裴氏的投研部门评估过,认为其风格过于小众,市场前景不明,便搁置了。
裴烬也认同这个判断。
宋时微为什么会看上这个项目?
一种荒谬的猜想在他脑中浮现:难道宋时微做的这一切,都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?用这种幼稚的、模仿他商业行为的方式,来表达她的不甘?
这个想法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。
肯定是这样。
她还是在乎他的。
“不用理会。”裴烬重新拿起笔,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傲慢,“一家空壳公司,一个设计师,掀不起什么风浪。‘锦绣’那样的项目,给她们练练手也好,正好让姜渝看看,离开了我,她什么都不是。”
他笃定,没有裴氏的资源和渠道,姜渝的才华就是无根的浮萍。
最多三个月,宋时微的钱烧完了,她们就会灰溜溜地回来。
到那时,他会让她明白,谁才是真正的主宰。
特助低头应是,退了出去。
办公室里重归寂静,但裴烬却再也无法集中精神。他脑海里反复出现的,是姜渝挂断电话前那声轻笑,和宋时微在宴会厅里平静的眼神。
那是一种彻底剥离了他的世界之后,才会有的眼神。
烦躁感再次涌上心头。
他打开手机,习惯性地点开一个加密相册。里面全都是姜渝的照片。
有她在画室里专注工作的侧影,有她在阳台上迎着阳光微笑的样子,还有她因为他一句话而委屈落泪的瞬间。
他喜欢看她依赖他、需要他的样子。
可现在,这张网,似乎破了一个大洞。
……
与此同时,“时与”公司的办公室里,却是一片热火朝天。
宋时微用远超行业标准的薪酬,在三天之内就组建起了一支精悍的初创团队。行政、法务、财务、市场,全都是她从各大公司挖来的精英。
这些人选择加入一家初创公司,一是因为钱给得够多,二是因为宋时微在面试时展现出的远见和魄力。
她对未来市场的判断,精准得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。
而姜渝,则完全沉浸在了久违的创作***中。
她拥有了独立的、视野最好的办公室,拥有了自己挑选团队的权力,拥有了可以接触任何顶级面料和工艺的无限预算。
最重要的是,她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。
“这个系列,我想以‘山海经’为主题。”第一次项目会议上,姜渝在巨大的电子白板上展示出她的灵感草图,“我们不只是做印花,而是把‘鲛人’、‘九尾狐’、‘青鸟’这些意象,解构到服装的廓形、材质和细节里。”
她的眼睛里闪着光,那是被压抑了太久的创作欲-望在燃烧。
团队成员们看着那些充满奇思妙想又兼具商业美感的设计,都发出了惊叹。
“太棒了!这个概念如果能实现,绝对会引爆市场!”市场总监激动地说。
“但是,‘锦绣’原有的品牌调性偏向江南水乡的温婉,这个‘山海经’系列会不会太打败了?”也有人提出了疑虑。
所有人都看向宋时微,等待她做决定。
宋时微没有立刻回答。她看着白板上姜渝画的设计稿,然后又调出了“锦绣”品牌过去三年的销售数据和用户画像。
数据在她脑中飞速整合、分析。
几分钟后,她抬起头。
“打败,就对了。”
“‘锦绣’的困境,恰恰在于它的‘温婉’已经走到了尽头。市场需要更强烈的视觉冲击,更宏大的叙事背景。”
她看向姜渝,给予了最坚定的支持。
“就按你的想法做。预算没有上限,时间我们来争取。”
“我去和‘锦绣’的创始人谈。你们,把这个概念做成一份无可挑剔的方案。”
那一刻,姜渝看着运筹帷幄的宋时微,心中的最后一丝不安也消失了。
她知道,自己这一次,选对了人。
她们不是在模仿谁,也不是在赌气。
她们是在创造,是在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