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陈屿,是个赘婿。
入赘到了京城最大的笑话——永安侯府。
因为我娶了侯府的嫡女,全京城最出名的傻子,季宥。
我的婆婆,侯府老夫人,人前庄重,人后视我如草芥。
我的小姨子,侯府二小姐,视她姐姐为毕生耻辱。
侯府的各位叔伯,则盯着我妻子那份丰厚到令人眼红的嫁妆,如同饿狼盯着肥肉。
所有人都说,我这辈子完了,守着一个傻子,活得不如一条狗。
他们可怜我,也嘲笑我。
可他们不知道。
每当夜深人静,我那位只会傻笑的妻子,会在烛光下,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一把锋利无匹的匕首。
她会一边擦,一边用我从未听过的、冰冷清醒的声音问我:
“陈屿,你说,下一个是谁呢?”
我叫陈屿,一个赘婿。
说好听点,是永安侯府的姑爷。
说难听点,就是个吃软饭的。
这饭,还不是那么好吃。
因为我老婆,季宥,是个傻子。
全京城都知道,永安侯府的大小姐,打娘胎里出来,脑子就缺了根弦。
不会吟诗,不会作对,甚至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全。
她最擅长的事,就是对着人傻笑。
然后把价值千金的玉佩,换隔壁王大妈手里的一串糖葫芦。
为这事,我那丈母娘,侯府的老夫人,当着全府下人的面,指着我的鼻子骂了足足半个时辰。
骂我没管好自己的媳妇,丢了侯府的脸。
我能说什么?
我低着头,听着。
余光里,我那傻老婆季宥,正把糖葫芦递到我嘴边,眼睛亮晶晶的。
“夫君,吃,甜。”
我张开嘴,咬了一口。
山楂的酸,糖稀的甜,混在一起,一直齁到我心里。
周围是下人们憋不住的嗤笑声。
小姨子季芳,掩着嘴,眼神里全是鄙夷。
“姐姐真是越来越出息了,连带着咱们侯府的脸面,都只值一串糖葫芦了。”
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,拐杖重重地敲着地。
“孽障!真是个孽障!”
季宥像是没听见,还在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糖葫芦。
吃得满嘴都是糖渍,像个孩子。
我叹了口气,拿出帕子,给她擦了擦嘴。
“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。”
她抬头对我笑,眼睛弯成了月牙。
那一瞬间,我觉得,这样也挺好。
至少,她给我的世界里,全是甜的。
至于别人的酸话,听不见就是了。
入夜。
下人们都退下了。
季宥乖乖地坐在铜镜前,让我给她拆发簪。
她今天很高兴,哼着不成调的小曲。
白天的风波,对她来说,就像风过水无痕。
我拆下最后一根碧玉簪,她忽然回头看我。
眼睛里没有了白天的憨傻,清澈得像一汪深潭。
“陈屿。”
她叫我的名字,声音很轻,却很稳。
我手一顿。
“嗯?”
“母亲说明日要去城南的锦绣庄,说是要给芳儿妹妹添几件新衣裳。”
她说。
锦绣庄,那是季宥嫁妆里最赚钱的一个铺子。
我心里咯et了一下。
“所以呢?”
“她说,让我把铺子的地契和账本带着,给掌柜的对对账。”
季宥说完,又恢复了那副傻乎乎的样子,拍着手说。
“对账,对账,可以出去玩啦。”
我看着她,心里有点发沉。
这哪是要对账。
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,没安好心。
老夫人盯着季宥的嫁妆,不是一天两天了。
“地契和账本,你可收好了?”我问。
季宥眨了眨眼,指了指床头那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子。
“在里面,夫君,我收得好好的。”
我走过去,摸了摸那个盒子。
锁是纯铜的,很结实。
但我总觉得不踏实。
“宥儿。”
我转过身,很认真地看着她。
“明日,不管母亲说什么,让你交出地契,你都不要给,知道吗?”
“为什么呀?”她歪着头,一脸不解。
“那是你的东西,谁也不能抢走。”
我尽量用她能听懂的话解释。
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“哦,我的东西。”
然后她忽然笑了,指着我。
“夫君,也是我的东西。”
我心里一暖,又有点无奈。
跟一个傻子,是讲不通道理的。
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
熄了灯,躺在床上。
我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旁边的季宥倒是呼吸均匀,很快就睡熟了。
黑暗中,我睁着眼,想着明天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。
想着想着,旁边的季宥忽然翻了个身,面对着我。
我以为她醒了,屏住呼吸。
结果,她只是在梦里,轻轻说了一句话。
声音很小,但我听得清清楚楚。
她说:
“一条喂不熟的狗。”
我的心,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她是在说谁?
是在说我吗?
还是在说……
我不敢想下去。
只是觉得,这侯府的夜,比我想象的,要冷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