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辑:葫芦    更新时间: 2025-10-25 20: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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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光熹微,透过稀疏的竹帘,洒在云雾山小木屋的床榻上。

啾啾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习惯性地朝身边软糯地喊了一声:“婆婆?”

往常,总会有一声慈祥的回应,或者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拍她。可今天,身边只有空荡荡的冰凉。

啾啾坐起身,歪着小脑袋,四下张望。屋子里静悄悄的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。

“婆婆?”她又喊了一声,声音里带上了些许不安。她爬下床,光着小脚丫,哒哒哒地在不大的屋子里转了一圈。厨房没有,药圃没有,常坐的竹椅上也空着。

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,像小小的藤蔓,悄悄缠上了啾啾的心口。她跑回床边,踮起脚,看向榻上。

婆婆安静地躺在那里,像是睡着了,脸色很白,比山巅的雪还要白,嘴角却带着一丝很温柔很温柔的笑意。啾啾伸出小手,轻轻碰了碰婆婆的脸颊。

好凉。

像山涧里的石头一样凉。

“婆婆……”啾啾的声音带上了哭腔,用力推了推婆婆的胳膊,“婆婆醒醒,天亮了,啾啾肚肚饿了。”

婆婆一动不动,没有任何回应。那种彻底的、冰冷的寂静,让三岁半的小团子本能地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惧和不祥。她不明白什么是“去世”,她只知道,婆婆不理她了,婆婆变得好冷好冷,怎么叫都叫不醒。

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断线的珍珠,从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滚落下来,砸在婆婆冰凉的手背上。

“婆婆……呜呜……婆婆不要啾啾了吗……”她趴在床边,哭得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,无助又悲伤。屋子里只剩下她可怜的呜咽声,回荡在空旷的寂静里。

不知道哭了多久,啾啾哭得累了,眼睛又红又肿。她抬起头,泪眼模糊间,看到了枕边放着的东西。

那是一幅小小的卷轴,还有一枚月牙形的、温润洁白的玉佩。

她记得的。昨天婆婆很难受很难受的时候,把她叫到身边,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告诉她:“啾啾啊……婆婆要去找天上的星星玩儿了……不能再陪啾啾啦……”

当时啾啾还不懂,眨巴着眼睛问:“星星好玩吗?婆婆带啾啾一起去?”

婆婆笑着摇头,眼泪却流了下来,她把画卷和玉佩塞进啾啾的小手里,枯瘦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花苞头:“啾啾乖……下山去……去找爹爹……他叫萧墨渊……在很远的京城……拿着这个……爹爹……爹爹会认得……”

婆婆还说,山下有好多好多糖葫芦,比山上的野果子甜多了。

可是啾啾不想吃糖葫芦,她只想婆婆。

但现在,婆婆不见了,变得冷冰冰的。啾啾拿起那枚玉佩,玉佩还残留着一丝婆婆指尖的温度。她紧紧攥在手心,好像这样就能抓住一点点婆婆的影子。

她又慢慢展开那幅画。画上是一个穿着深色衣袍的叔叔,叔叔很好看,眉毛黑黑的,眼睛像最深的夜空,可是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,一点都不笑,看起来……有点凶凶的。

婆婆说,这是爹爹。

爹爹……啾啾看着画里的人,眼泪又模糊了视线。她有爹爹了,可是婆婆不见了。

小团子抱着膝盖,在冰冷的床榻边坐了很久很久,直到阳光彻底照亮了整个屋子,驱散不了那股寒意。

肚子咕咕叫了起来。

她想起婆婆最后的话——要下山,去找爹爹。

啾啾抹掉眼泪,笨拙地爬下床。她找到自己那个小小的、洗得发白的包袱皮,那是婆婆用旧衣服给她改的。她小心翼翼地把画卷卷好,和那枚月牙玉佩放在最中间,然后又垫着脚,从桌上的小竹篮里拿出最后两块婆婆前几天做的桂花糕——已经有点干硬了,但这是婆婆留下的味道。

她认真地打包好小包袱,学着婆婆的样子,在胸前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结。

背上小包袱,啾啾最后看了一眼床上仿佛沉睡的婆婆。婆婆的样子好像印在了她心里。

“婆婆,”她带着浓重的鼻音,小声地、认真地说,“啾啾去找爹爹了……找到爹爹,啾啾再回来看你哦。”

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小木屋,关上了吱呀作响的竹门。

站在云雾缭绕的山道上,啾啾有些茫然。下山的路是哪一条呢?婆婆以前只指过大概的方向。

她握紧小拳头,给自己打气:“啾啾不怕!找爹爹!给爹爹送温暖!”

她迈开小短腿,凭着模糊的记忆和直觉,选择了左边那条被杂草掩盖多一些的小径。山路崎岖,对于三岁半的孩子来说格外艰难。她走得跌跌撞撞,好几次差点被藤蔓绊倒,漂亮的小红袄也被路旁的树枝刮出了几道细小的口子。

走累了,她就蹲下来,啃一小口干硬的桂花糕。糕屑沾了满脸,她也顾不上擦。

“小兔子,”她对着路边草丛里警惕望着她的小白兔奶声奶气地说话,“你知道京城怎么走吗?啾啾要去找爹爹。”

小兔子自然不会回答,嗖地一下钻没了影。

啾啾有些失落,但很快又振作起来。

前面有一段路特别陡,啾啾看着那几乎垂直的坡坎,害怕地缩了缩脖子。她闭上眼睛,集中精神,想着婆婆教过的“飘悠悠”。可是心里又慌又急,法术时灵时不灵,小小的身子只是微微离地了一点点,就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,晃晃悠悠、惊险万分地滑下了陡坡,一屁股坐在了下面的软泥里。

虽然摔得有点疼,屁股上沾满了泥巴,但总算下来了。啾啾爬起来,拍拍泥土,继续往前走。

渴了,她就找到山涧边,用小手捧起清甜的泉水喝。

一路上,她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。看到快要枯萎的小野花,她会蹲下来,小手轻轻抚摸花瓣,试图用微弱的仙术让它精神一点;遇到挡路的大石头,她会使劲想着“让开一点点”,石头当然不会动,但她能让自己像小泥鳅一样从缝隙里钻过去。

太阳渐渐西斜,山林里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。

啾啾有点害怕了。夜晚的山林会有大老虎吗?婆婆以前说过的。她抱紧小包袱,加快了脚步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爹爹……爹爹……”

仿佛念叨着这两个字,就能生出无限的勇气。

终于,在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被吞没前,她踉踉跄跄地走出了云雾弥漫的山林区域。站在山脚,她回头望了望那片生活了三年的、渐渐被暮色笼罩的仙山,又看向前方隐约出现的一条较为平坦的土路。

路的那一头,不知道通向哪里。

“婆婆,”她在心里小声说,“啾啾走了哦。”

她攥紧装着画像和玉佩的小包袱,迈开沾满泥土的小脚,坚定地踏上了那条陌生的土路,小小的身影渐渐融入了苍茫的暮色之中。

她只知道,要往前走,去找画像上那个有点凶凶的爹爹。

那是婆婆最后的心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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