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间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，啾啾小小的身影已经在那条蜿蜒的土路上走了好久好久。

小包袱有点沉，勒得她小小的肩膀有点疼。脚上的小布鞋沾满了泥巴，还磨得她脚趾头不太舒服。最后一块婆婆做的桂花糕早就吃完了，肚子开始咕咕地抗议。

她停下来，揉了揉眼睛，看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路，鼻头一酸，又想婆婆了。

“婆婆……”她小声吸了吸鼻子，把快要掉出来的金豆豆憋回去，“啾啾听话，啾啾去找爹爹……找到爹爹，就不饿了，也不怕了。”

她给自己打着气，继续迈开小短腿。走着走着，她忽然想起婆婆教过的一个“快快走”的小法术，说是想着要去的地方，心里默念，就能走得快一点点。

啾啾站定，闭上眼睛，努力集中精神，小拳头攥得紧紧的，心里使劲想着：“去找爹爹……去京城……去找爹爹……”

她感觉身上好像暖和了一点，有一股小小的、看不见的力量在推着她。可当她睁开眼，发现自己还在原地，只是……周围的景物好像稍微模糊了一下，又清晰了。

“唔……好像……又没成功……”啾啾有点沮丧地嘟囔，婆婆说过她的法术时灵时不灵，要看心情和缘分。

但她没放弃，继续一边努力想着爹爹和京城，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。或许是她强烈的意念和那微弱的仙术共同起了作用，她感觉脚下的路似乎真的变得没那么难走了，速度也快了一点点。

不知又走了多久，太阳升得老高，晒得她小脸红扑扑的。就在她又累又饿，快要走不动的时候，绕过一个小山坳，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睁大了眼睛，张大了小嘴，连肚子的咕咕声都忘了。

那是一条好宽好宽的官道！

官道的尽头，是一座她从未见过的、巨大无比的城池！

高高的灰色城墙像巨人一样矗立着，城楼上还有穿着亮闪闪衣服的士兵站岗。

最让她惊奇的是城门口！好多好多的人！穿着各种颜色衣服的人，像潮水一样，有的进去，有的出来，还有好多好多她没见过的东西！

好多四个轮子的“大盒子”（马车），由高大的马儿拉着，叮叮当当地跑过。

路两边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摊子，撑起五颜六色的棚子，像突然开出的巨大花朵。

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奇妙的、香香的味道，有甜甜的、香香的、油滋滋的……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更厉害了。

各种声音混在一起，热闹极了：小贩嘹亮的吆喝声、马蹄哒哒声、车轮轱辘声、人们讨价还价的说话声、笑声……

这就是……京城？

婆婆说的，有很多很多糖葫芦的地方？

爹爹就在这里面吗？

啾啾站在官道边，看着这“花花绿绿的大城城”，整个人都呆住了。山上的宁静和眼前的喧嚣形成了巨大的对比，让她的小脑袋瓜有点转不过来。

她忘了累，忘了饿，只剩下满满的好奇和一点点不知所措的害怕。她小心翼翼地、一步一步地挪近那座巨大的城门，像一只第一次离开巢穴窥探世界的小奶猫。

越靠近城门，那些香味就越浓。

“糖葫芦——又甜又脆的糖葫芦嘞——”

“肉包子！刚出笼的热乎肉包子！”

“胭脂水粉——”

“好看的泥人儿——”

啾啾的眼睛简直不够用了，小脑袋转来转去，看看这边，又看看那边。尤其是那个扛着稻草柱子、上面插满一串串红艳艳、亮晶晶果子的小贩，她的目光就像被粘住了一样。

那是什么？好好看！红红的果子外面裹着一层亮亮的糖壳，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，像一颗颗红色的宝石。一定很甜很甜吧？比山上的野果子甜多了！婆婆说的糖葫芦，就是这个吗？

她不自觉地跟着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走了几步，小鼻子使劲***空气里那诱人的甜香，口水都快流出来了。

还有那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包子铺，白胖胖的包子堆得像小山一样，面皮和肉馅混合的香气霸道地往她鼻子里钻。

“咕噜噜——”小肚子的叫声更响了。

啾啾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小口袋，又抱紧了怀里的小包袱。里面只有画像和玉佩，没有婆婆说的可以换糖葫芦和包子的“铜板”。

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，他们从小贩手里接过好吃的，然后递过去几个小小的、圆圆的东西。那就是铜板吗？

一股巨大的失落和委屈涌上心头。好吃的就在眼前，可是她吃不到。婆婆不见了，爹爹还没找到，她好饿……

就在她眼巴巴地看着糖葫芦，差点又要掉金豆豆的时候，身边一个急匆匆走过的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。

“哎呀！”啾啾小小的身子一个趔趄，差点摔倒。

等她站稳，再抬头，发现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已经被人群挡住，快看不见了！

“等等我！”啾啾一急，也顾不上别的了，迈开小短腿就在人群里钻，想要追上那抹诱人的红色。

可她太小了，周围都是移动的腿和衣摆，像是一片会移动的树林。她挤啊挤，追啊追，不仅没追上糖葫芦，反而发现自己好像……迷路了？

她停下来，茫然地转着圈圈四周看。高高的城墙不见了，巨大的城门也不见了，周围全是陌生的店铺和陌生的人流。各种各样的招牌、幌子看得她眼花缭乱。

她彻底迷失在了这繁华喧嚣的京城街市之中。

“爹爹……”她小声地、无助地叫着，声音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。害怕的情绪后知后觉地涌上来，取代了刚才的好奇和馋嘴。

她抱紧小包袱，像暴风雨中的一株小小蒲公英，被裹挟在陌生的人海里，不知所措。